杜郎口的孩子 ——欢喜.倔强.自信.孤独
[早报导读]逾90万人被“杜郎口旋风”席卷，质疑与赞美几乎同期而至。“杜郎口模式”是“教育奇迹”还是“理想泡沫”的争论从来没有平息过。然而，所有的争论者却忽略了最有发言权的群体——杜郎口的孩子。为此，《蛮子文摘》不请专家学者、不采访领导，专注杜郎口孩子的学习、生活，倾听他们的喜怒哀乐，寻找他们眼里的杜郎口。
李宇舒 | 欢喜
李宇舒一脸坏笑地擦去了黑板上“陈淑逸”同学名字的两个部首，旁边的同学开始起哄，大喊“陈叔兔”。李宇舒的脸很快被追出来的陈淑逸揉成了一个面团。
15分钟的课间休息，杜郎口的学生除了自由活动外，还要更新自己的那小块儿黑板，为下节课做准备。
转眼间，李宇舒又拉过一个同学比身高，后者偷偷地踮起了脚跟。早晨的阳光洒在两张倔强的小脸上，梧桐叶子飒飒。
显然，李宇舒已经适应杜郎口中学的生活，交到了新朋友。尽管这里的教室没有讲桌，没有讲台，教室门全都敞开，学生或站、或坐、或跪在椅上、或蹲在地上，听课者进进出出，大迥异于她原来在宁夏的学习环境。
但她却在这里过得欢喜自在。
李宇舒喜欢杜郎口老师的授课方式。
在这里，老师不再是填鸭式的满堂灌，转变成协调者、组织者的角色，老师每节课的发言时间不超过十分钟。学生被分成6个小组，采用 “兵教兵、兵练兵、兵带兵”的形式。从预习、展示到反馈的整个环节都由学生主导。
预习环节中，各个小组在黑板上完成自己的学习任务，一些简单的问题被直接过滤掉，而比较困难的问题面前会自觉地聚拢起学生，这个时候老师会参与，给学生以点拨。
“展示环节中，都是重难点问题、有价值、有代表性的问题。大家都是抢着发言，也不用举手等老师的批准，即使回答错了，马上会有同学指出更正，不会有嘲笑什么的，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。当然，在这里的课堂上偷懒犯困睡觉是不可能的。我现在已经可以帮助其他同学了，除了英语。”
她很羡慕班里的一个女同学生气的时候可以飚出一长串英语，被骂的同学因为听不懂，不知道如何接招唯有败下阵去。
李宇舒欢喜杜郎口的老师不布置课外作业。
学生所有作业和练习都在课堂上通过自主探究、小组合作、师生互动等方式完成。只有在周末的时候，老师才会“意思点儿”作业，在以前作业压力山大的李宇舒眼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。因此，她每天晚上9点半就可以睡觉。
但是，每个学生都有自己的纠错本和预习本。纠错本的基本栏目包括问题解析、答案预测、规律方法的归纳与总结，每节课的达标测试以及错误纠正情况。
李宇舒心情好的时候还会根据内容，在纠错本上做些小设计，甚至画点漫画，她的理想是做个漫画家。
这两天最让李宇舒开心的事情是自己的作文又一次“夺冠”，被老师当成范文让其他同学传阅。但她不认为这是自己最好的作品，她写了一篇3000多字的小说，初步取名《小白兔的葡萄园》，只是写在日记本里。
她有个小秘密，也是唯一可以让这个活蹦乱跳的小姑娘安静下来的“武器”。但是，语文老师早已知晓，“孩子的感情，只能疏，不能堵。”
李宇舒也是从从这里开始喜欢自己，过去，这个“太有主见”的小女孩并不是老师同学眼里的“好孩子”。
于华洋 | 倔强
升旗仪式上，于华洋声情并茂地和其他几位同学一起串烧最近的新闻热点。和往常一样，这场升旗仪式的所有环节都由学生主持，包括为上周表现优异的老师致颁奖词。
单眼皮、一副无框眼镜、两颗小虎牙，语速很慢。不了解于华洋的人，单看他的外表，肯定会认为这是个容易害羞的孩子。
事实上，这个经验已经不怎么可靠。
于华洋喜欢百家讲坛、也喜欢网球。但周内的他几乎没有机会满足自己的小爱好。这里的学生都是住宿制，即使于华洋的家就在镇上，也是周五下午才能回家。学生每月需给学校缴纳140元的餐费。
每天，饭堂的工作人员会在学生下课前，以班为单位把饭菜分好，打饭菜的工作则由学生轮值。在杜郎口中学的食堂，你会看到真正的“空盘”行动，学生盘子唯一剩下的几乎只有菜汤。
恰逢于华洋值日，餐后打扫卫生时，他和同学一颗颗捡起桌子下的米粒，互相叮嘱小心头不要碰到桌子。
在学校的各种文艺活动中，依然能看见他的身影。原以为打扫完卫生后他会直接回宿舍休息，但他还有一个文本展示的排练。
自习课上，一位同学向他请教问题。结果俩人讨论的太happy,被老师误以为他们在开小差，于华洋被批评了。
“老师您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吗，怎么能不问清楚就批评人？”当他看着老师的眼睛一句句地说完他们刚才讨论的问题时，那位老师在意识到自己的失误的同时，发现这个文质彬彬的学生身上还有那么一股犟劲。
其实，于华洋是有开小差的习惯的。尤其是在英语课上，当他掌握课堂上正在讨论的内容时，便会变得百无聊赖。最终，英语老师授意他掌握当堂内容后便可学习后面的内容，才把他的神拉回来。
说到这里，于华洋不免有些害羞，同时还夹杂一点儿小得意，两颗小虎牙暴露无遗。
郝泽宇 | 自信
参加四天研修班的外地考察老师，他们的最后一节课是对杜郎口的学生自由提问，这次他们选择的学生是郝泽雨。
老师们的问题从课堂流程到课余活动主题，一一俱全。有的老师甚至希望从这个学生的话语里找到杜郎口课改的一些破绽，可惜她一直都对答如流，面对五六十个老师，没有丝毫怯场的感觉。
当一位老师问及郝泽宇的理想时，她说自己想上哈佛，因为表哥表姐都在国外上学。让在场的老师着实一惊。他们或许没有想到这所偏僻的中学里竟然可以孕育出哈佛梦。
当郝泽宇走进新的班级，见到新的老师和同学时，曾迫不及待的想和他们成为朋友，但是又有些胆怯，怕他们不和自己做朋友，然而事实恰恰相反，老师和同学的热情让她很快熟悉这个学校的一切。
“在杜郎口的这段日子里，我不仅在生活上有了改变，而且学习方式上也有了很大进步。原来上课是老师讲学生听，而现在课堂属于我们的，由我们来主持，提出问题分析问题，解决问题，我们在轻松愉快民主和谐的学习氛围中，自主学习合作探究，师生共同进步，共同成长。在开放的课堂上，我们的心理素质、口头表达能力、逻辑思维能力、倾听，以及与人交往的能力都有很大的提高。”郝泽宇说。
她还彻底去掉了自己小公主的帽子。
曾经一直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小公主般日子的郝泽宇，刚来这里的时候觉得学校的一些要求近乎苛刻，如周内平板电脑要被收走，买零食不自由，周内要全部穿校服，卫生标准太严，不能剩菜等。
“刚开始时，我们餐盘中的剩饭剩菜普遍存在，当老师发现此现象时，耐心的对我们进行教育和引导，在老师和同学的帮助下，这种情况大有改观。如今我们盛饭菜的时候，吃多少打多少，不会有浪费现象。这让我再次体会到‘谁知盘中餐，粒粒皆辛苦’的真正内涵。” 郝泽宇一脸认真，她想做一个服装设计师，根据每个人的特点设计出适合他们的衣服，“他们开心，我也开心”。
有人问郝泽宇对早恋的看法，她的回答语惊四座：最好让顺其自然，不要干预；如果老师家长真要管，摆清楚利害关系后，还是把决定权交给学生自己比较好。
考察团的老师在下课前，送给郝泽宇一阵热烈的掌声。
徐富生 | 孤独
刘瑞昌、刘维莉、徐富生、于立杰、刘延朋从饭堂出来后就很兴奋，甚至有些手舞足蹈。他们在学校里转了好几圈，讨论着学校这两年的变化。目前，他们已上高中或者职高。
“那块黑板明显是新做的”、 “这块的花也换品种了” 、“徐老师是不是去其他学校了”、“刚才看见的是不是‘胖大海’老师”。
他们要比前一天中午回来的同学幸运很多，不仅进了学校，还跟校长一起吃了晚饭。
前一天中午，杜郎口中学门口聚集了三四十个小青年，摩托车、自行车、三轮车放了一堆。
后来才知道他们都是杜郎口中学的毕业生，放假了想回学校看看，但因为人数太多被拒之门外了。学校派出了两位他们最思念的老师进行安抚，十几分钟后，学生们才散了去。但其中的一部分学生仍沿着操场外围转悠了很久，透过栏杆不停地向学校张望。
其实，即使升入高中，这些学生身上的“杜郎口”标签也从未淡化过，有对他们能力的肯定，有羡慕和嫉妒，也有嘲笑和不屑。而这些情绪，在老师和同学间都存在。
一次课堂上，徐富生像往常一样没有举手便站起来回答老师的问题，但，他回答错了。徐富生没有想到，接下来的一幕不是同学和老师的改正，而是一阵哄堂大笑，还有老师眼里流露出来的不屑。
“我一下子愣住了，不知道该怎么办，只能假装不在乎，以更不屑的表情回敬。”徐富生说。
然而，这只是个开始，很多时候他们都会被直接喊“杜郎口的”。
以前的小组式学习方式在高中也开始变得艰难，因为外校的大部分学生都是单打独斗式的学习。遇到一些问题没有办法解决时，也只有找杜郎口的同学商量。
刘延朋一直期待着高考，他憧憬大学生活。尽管在高中他仍然是班干部，在组织能力、演讲能力、自学能力方面都要比其他同学高出一筹，但学校的整体氛围还是让他觉得压抑。刘瑞昌和于立杰几乎是同样的想法。
显然，他们都有着徐富生式的孤独。
茌平三中的副校长韩世艺在在推广杜郎口模式的基础上，提出了“八步课堂”的理论方法，他曾做了一个实验：09级一共10个班，他将杜郎口的学生平均分布在其中四个班里，按照杜郎口模式授课。而其他6个班全部用传统的教育方式。第一学期结束后，前四个班的平均分比后六个班高了十几分。
韩世艺总结了高中老师对杜郎口学生的整体印象：敢于表达、善于表达、有独立的思想、能力强，但“难管”。
PS ：昨天有很多网友关心杜郎口中学的升学率。数字说话吧：1998年的一个毕业班，入学60名学生，毕业仅剩11人；2010年，该校高中录取率98.43％，报考重点高中96人全部录取，占毕业生总数的75％。15年之内，他们从一个频临撤并的学校跻身茌平县中学的前三甲。
这已经是最有力的证明，教育改革与升学率不是对立的！
今日寄语：
不只是杜郎口的孩子，
其实每一个孩子都有一颗撒野的心，
渴望自由，热爱表现自我，
需要快乐自主的教育。
教育就是让河流流向远方，
并为远方负责。
——BY 蛮子文摘
